Page 84 - 中文讀本教學指引1

十、常懷感謝心 81

他意外地見到我，劫後重逢，師生雙手緊握，感觸萬千。他看看我帶去的美國貨
奶粉說：「你真是雪中送炭了。上海一別，沒想到會在獄中相見。」我期期艾艾

地不知說什麼才好。因為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他的錯，還是現實的殘酷，世事的無

常呢？沉默了半晌，他低聲說：「我的八條龍都無恙，而且已長大。只是辛苦了

內人。因為我患有嚴重的潰瘍，獄中飲食不便，醫療也成問題。螻蟻殘生，不知
尚能維持多少時日。」我心中悽然，無以作答。歸途中，我內心萌起一個傻念頭，

我能不能以龍老師受屈業弟子的身份，代他上簽呈，向層峰申請，逾格恩准他保

外就醫呢？我即將這意念稟告高院院長，他是位慈悲而且愛才的長者，竟一口答

應由龍老師申請陳情，我作擔保，試向司法行政部申請。我喜出望外，立刻函覆

夏老師。他的欣喜自不可言喻。他與龍老師數度通信中，提到我這個學生時，為
了避嫌疑，都用一個「琦」字為代表。因我的名字是「希珍」，他常以作「希世

之珍琦」勉我。龍老師知道「琦」字指的是我，回信時在「琦」字之下，再加上

一個「君」字，表示禮貌。於是「琦君」二字，就不時出現在兩位老師的函件往

還中。

不數月，司法部批准龍老師保外醫治，足見我政府的德政，是如何的重視獄
中人的生命和健康。我慶幸龍老師得以重見天日，更慶幸一位有才華有理想的學

人，仍得以憂患餘生，完成了學術工作以報效國家。出獄那天，我陪龍老師與師

母在一個小餐館吃了一頓簡單的便飯，那是生平第一次最富紀念性的晚餐。龍老

師勉我不僅要用功學業，更要砥礪志節，言下不勝唏噓。那一次分別以後，為了
他韜光養晦的靜養，我沒有再去打擾他，不久我就辭職回杭州母校執教，沒有和

他通信。（民國）三十八年匆匆來臺灣，和兩位老師都音書斷絕了。偶然在書筐

中撿出舊信，細細重讀，「琦君」二字，不時在眼前浮現。夏老師的諄敦誨諭，

龍老師一臉蒼白悽苦的神情，更時時在心。不知海天的那一角，三十年來，兩位
孤懷落寞的老人，在腥雲狼犬的惡劣環境中，如何明哲保身？又是以怎樣的心情，

從事著述呢？

三十年來，我孜孜矻矻，兢兢業業地讀書、寫作，此志未容稍懈。每回完成

一篇稿子，寫上「琦君」，心中亦喜亦悲。喜的是我未曾把寶貴年光虛擲，悲的

是究竟河清何時？師生重會何期呢？
民國 69 年 7 月 21 日聯副

（二）與本課相關的成語、諺語、詩歌